今生今‪世‬

胡兰成说《今生今世》是张爱玲给取的书名,用散文体写自传,也是张爱玲的主意,名为今生今世,却有岁月忽已晚的意味,其中和张爱玲有关的有〈民国女子〉、〈汉皐解珮〉、〈天涯道路〉、〈永嘉佳日〉、〈雁荡兵气〉,占了书中极重篇幅,回肠般写初识张爱玲、二人平淡有真意的交往、诀别、别后丝连的袅袅余音。


尽管张爱玲的读者如何不喜欢胡兰成,终得承认,〈民国女子〉是写得最得其情的一篇,胡兰成眼中的张爱玲惊才绝艳,顶天立地,又有些别扭,不合时宜,但只要有一句话、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,便皆成为好。


他直指天性的写张爱玲,由外表──与他所想的全不一样;到内在──张爱玲的脾气、性情,“世界都要起六种震动”,他们谈书论画,胡兰成并不都赞成张爱玲,但一经张爱玲点拨开示,皆虎虎有生气,仿佛天眼一开,重新看见了自己与天地万物,见着了平日不见的诸多微妙好处来,他甚至不觉她是美的,但她是这样年轻,这样的倾囊相授无机心,而他真懂她,欣赏她俗又不同流俗的一面,这样的光景,于张爱玲是相知,胡兰成只认为自然如此,一纸“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”的婚约,却也禁不起时代和现实的考验,胡兰成同时和小周、秀美、爱珍等人交往,在她们身上寻求温暖慰借时,张爱玲占据了一个奇怪的位置,既非太太,亦非情妇。和张爱玲一起,连叫她的名字“爱玲”都觉得狼狈,只要和她比斗,像薛仁贵与代战公主在两军阵前相遇,舞完、斗完,做了夫妻,只觉是非分明,不落爱憎。


因了张爱玲,《今生今世》读来别有一番滋味,若未读张爱玲,先读胡兰成,从波澜壮阔的时代之叹,到日暖融融的寻常人世,胡兰成倒也写尽世事的无可预测里的清平无惊,总在苦的况味里寻出一些人与物的好处来,淘金似的,淘出无际风光;乱世中百姓的日子依然风风火火照旧过下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