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士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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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句
夜雨滴殘俄見月,秋蟲吟罷忽聞雷。
快人相遇窮愁裡,絕處逢生笑臉開。
說平話的,要使聽者快心。雖雲平話,卻是平常不得。若說佳人才子,已成套語;若說神仙鬼怪,亦屬虛談。其他說道學太腐,說富貴太俗,說勳戚將帥、宮掖宦官、江河市井、巨寇神偷、青樓寺院,又不免太雜。今只說一個快人,幹幾件快事。其人未始非才子,未嘗不道學,未嘗不富貴,所遇未嘗無佳人,又未嘗無神仙鬼怪、勳戚將帥、宮掖宦官、江河市井、巨寇神偷、青樓寺院,紛然並出於其間,卻偏能大快人意,與別的平話不同。你道如何是快人?如何是快事?人生世上,莫快於恩怨分明,又莫快於財色不染。有恩不報,誠為負恩;有怨不報,亦為負怨,故恩當明,怨亦當明。使酒尚氣,不失為英雄;貪財好色,便不成豪傑。故酒與氣不必論,財與色決當輕。然報恩報怨,各有兩樣報法;輕財輕色,亦有兩樣輕法。大恩大報,小恩小報,彼如此來,我如此答,是以恰如所施為報。投者木李,報者瓊瑤,一飯之惠,酬以千金;綈袍之贈;敖其死罪,是以過於所施為報。怨之大者,不共日月;怨之小者,不忘睚眥。是以必報為報。大怨不忘,小怨可恕。苟非父兄之仇,不過是我窮困時奚落我、凌辱我的。我一旦得志,狹路相逢,特加寬宥,羞之愧之,勝於打之罵之,是以不報為報。賦性狷介,守己潔身,卻賄賂,辭婚姻,如楊震不受暮夜之金,封陟不納花前之約。這樣輕財色,是以不近財色為輕。救人之貧,恤人之寡,有金可揮,有愛可割,如陶朱公之致千金,皆散之親戚之貧者;虯髯客將家資奴僕,吐手付與李靖;越公不追紅拂,令公不問紅綃,這樣輕財色,是以善用財色為輕。分而言之,報如其所施,與那必報為報的,是血性丈夫。報過於所施,與那不報為報的,是大度長者;不近財色的,是清高介士;善用財色的,是慷慨達人。合而言之,無血性做不出大度,不清高做不出慷慨。如何無血性做不出大度?大凡報恩過於所施的,非是他沒輕重,他只為看得己重於人,身重於物,加厚待人,正是加厚待我,你道何等血性。至若不報小怨的人,他看得豢養我的,不是我知己,妒忌我的,倒是我知己;姑息我的,不是激發我志氣,倒不如窘辱我的,能使我動心忍性,足以成就英雄。不惟不以怨報怨,正當以德報怨。這豈非大度中的血性,如何?不清高做不出慷慨。人情不見可欲,與心不亂,立身財色之外,不為所染,還未足為奇。惟終日與有財有色的人周旋,他寸心不染絲毫,方是真正好漢。如關公初不卻曹操饋遺,而於臨去時封金掛印,一無所取;又如趙大郎千里送京娘,並不為自己貪他美貌,是能以不近財色為善用財色,這豈非慷慨中的清高?如此快人快事,盡道求之前代則有,求之近代則無。如今在下卻偏於近代中表出一個恩怨分明、財色不染,有血性又有大度,能清高又能慷慨的奇男子與列位聽。